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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回 初逢孕事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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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陛下洪恩,老臣愧不敢當!”杜博承拱手只是謝讓蕭瑀的好意,並非他不識擡舉,而是眼下正是敏感時期,他必須慎之又慎,否則一不小心趟了哪趟的渾水,到時候摘不清自己就怕連累到杜雲錦。

他到底是世家出身,不似一般的武將那般的不知禮。蕭瑀心中自是有所計較,面上卻哈哈大笑起來。

他二人暗下已然在過招,杜雲錦和卿若風兩人卻像是沒事人般,徑自討論起帝都的民俗風情。

黃園在側小心地伺候著,他不是郭厚生,沒有與蕭瑀共患難的情誼。事實上他到現在都還沒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蕭瑀留下,按慣例他是先帝的內侍大總管,理應去給先帝守陵,淒淒慘慘但又平平安安地過完下半生就算是新帝發善心。可正當他拎著包袱,準備前往春陵時,蕭瑀卻來了旨意,讓他繼續留任內侍大總管。他暗地裏打聽了下才知道郭厚生被指派到了宜蘭殿,伺候新晉的郭嬪主子。

至於這位新帝,他也算是從小看著長大的,從前只暗地裏覺得有些可憐,卻不曾給予多餘的關心,他和所有人一樣都覺得這位太子爺被廢是遲早的事情。可自從跟到蕭瑀的身邊後,黃園才覺得自己以前的認知有多麽錯誤,以善度帝心而備受先帝恩寵的他竟然猜不透蕭瑀的想法,摸不透蕭瑀的心思。這點讓他大為惶恐,但之後他也收斂了自己多餘的心思,老老實實地伺候著便是。

宮人們魚貫而入,在黃園的指示下依次將膳食拜訪在正殿的長桌上。

皇室膳食,自不與普通百姓家相同,且蕭瑀又是存了心思宴請自己的岳父,膳食準備得自然更加豐盛。

杜雲錦攙扶著杜博承,跟在蕭瑀的身後,走到殿中長桌旁坐下。卿若風在看見滿桌的美食時,眉頭悄然地一皺,隨後又露出浮誇的笑容。

可謂朱門酒肉,路有凍死骨。

蕭瑀的這頓晚膳,足以支撐月牙城守軍三日的夥食。卿若風心中當然不高興,將士們在外風餐露宿,皇帝卻在宮中山珍海味,再加上他對蕭瑀本就沒什麽好感。不過他到底還是懂輕重,沒有在蕭瑀的面前肆意妄言,給了新帝幾分薄面。

蕭瑀十分熱情,不停地讓宮女為杜博承布菜,又追問著杜雲錦小時的醜事,似乎也存了幾分的真心。

杜博承看在眼裏,心中稍感安慰。他本以為因自己的緣故,蕭瑀對杜雲錦必定是不喜的,但這番接觸下來卻也改變了自己最初的想法,同時對蕭瑀也多了幾分看重。

“娘娘自幼就不喜女紅,不愛吵鬧,除了當年不敢學騎馬外,卻也沒多少的趣事。”

“哦?不敢學騎馬?”蕭瑀饒有興趣地偏頭看向杜雲錦:“朕記得雲妃的馬騎得尚可。”

他這麽一說,杜雲錦就記起當年因他而死學騎馬的事情,臉頰頓時就燥紅起來。

“喲,有人還知道害臊啊?”她的窘態立即被卿若風看見,後者理所當然地打趣道。

“卿若風!”顧不得蕭瑀在身側,杜雲錦狠狠地朝卿若風瞪去。看吧,幼時的她整日都跟在這樣的卿若風身後怎麽還能成為大家閨秀,沒成為流氓小痞子都算她天資奇高了。

看見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搞笑模樣,蕭瑀確確實實地笑起來,他夾了塊翡翠雞肉到杜雲錦的碗裏。“嘗嘗這個,據說是新來的禦廚的拿手好菜。”

杜雲錦怎不知蕭瑀這是在為她解圍,但她仍舊忿忿不平地瞪了眼卿若風,這才大口地吃起來。可沒吃兩口,一股腥澀味竄到口中,讓她捂住嘴側過頭去輕輕地嘔吐。

這讓一旁伺候的黃園無端地就被嚇出一身的冷汗,要知道這道菜是蕭瑀親自夾給雲妃的,要是雲妃吃出什麽問題,怕是連他都會被累及。

“雲妃,錦兒,你怎麽了?”蕭瑀臉色也突變,急忙看向不適的杜雲錦。

“沒,沒事。”杜雲錦不好意思地擡頭,瞅著殿中的人都緊張地看向她,輕聲道:“只是胸口有些發悶,這些日子總是這般。”

“這些日子總是不舒服嗎?”蕭瑀冷著臉從杜雲錦身上掃向其餘候著的宮女們。

“奴婢不知道。”宮女們何曾見過蕭瑀這般冷顏的模樣,嚇得紛紛跪在地上,求起饒:“奴婢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“你們!”蕭瑀掃過一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,將目光轉向身側的黃園:“你挑的什麽人!連主子不舒服都不知道!”

“是小人的錯,是小人的錯。”黃園雖也抖索著腿,但總歸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,隨即向離自己最近的小內侍吩咐道:“還不去禦醫院請禦醫過來!”

小內侍得令一溜煙地就跑得沒影,杜雲錦好笑地拉拉蕭瑀的衣角,柔聲道:“許是最近天氣時有變化,我不適應所致,與他們無關。”

得了杜雲錦的安撫,蕭瑀的臉色才緩和了些,他拍拍她的手,輕聲道:“不舒服就讓人去傳禦醫。”他頓了頓,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說道:“你身子素來不好,合著這次就讓魏忠臣給你好生調養下。”

杜雲錦見他堅持的神情,只得默默地點點頭。調養身體,許多年前也曾有一個人默默地為她調養過身體,總是隔三差五地就送來不少的瓶瓶罐罐,恨不得將天下間的補品都給她搬過來般。如今話語依舊,那個送她瓶瓶罐罐的,亦曾經並肩平亂南疆的少年卻是永久地不在了。

禦醫來得挺快的,恰好正是魏忠臣。自新帝登基,他也水漲船高地升成了院正。

宮女將杜雲錦扶到一旁的軟座上落座,這廂魏忠臣拉了絲線,皺著眉臉色凝重地八把著脈。約莫一刻後他示意宮女收起絲線,自己轉身到蕭瑀的面前跪下。

“有何礙?”蕭瑀緊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魏忠臣,聲音裏藏著微微地顫意。

“娘娘的身子倒是無礙,娘娘是滑脈。”

“滑脈?”蕭瑀“騰”地站起身,差點帶摔了身旁的桌子。“你說的可是真的?”

魏忠臣瞅著蕭瑀難得出現的欣喜表情,他卻難以高興起來,臉色依舊凝重。

“怎麽了?”蕭瑀瞥見他的神色,不覺得心中一沈,壓低聲音詢問。

“陛下,請到殿外,容臣細細向陛下稟告。”魏忠臣掃過一眼被懷孕消息震驚的杜雲錦,以及同蕭瑀一樣欣喜的杜博承與卿若風。有些話,怕是不適宜被那三人聽見,故此他才甘願冒險天威要求蕭瑀到殿外說話。

蕭瑀順著他的目光便明白了他心中的顧慮,暗自丟個眼神給黃園,自己提步朝殿外走去。

殿外的空院裏種著兩棵數年的棗樹,嫩綠的新芽已伸出頭,待到秋日時便可以采摘今年的棗子了。

蕭瑀就站在其中一棵的棗樹下,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秋日的場景。那時的杜雲錦臉比現在圓潤,她輕柔地撫著自己高高聳起的腹部,而他就蹲在她的身側,趴在她的肚子上,傾聽著腹中孩子的響動。他們或相視而笑,或寵溺地看向她的腹部。

“陛下!”魏忠臣緩步跟在他的身後,猶豫再三還是將實情都吐露出來:“陛下,老臣在為雲妃娘娘把脈時發現娘娘曾身中某種毒。這種毒曾被壓制過,但始終都潛伏在娘娘的體內,也正是因此毒才造成娘娘身子虛弱。依娘娘如今的身子,一是很難供給嬰兒需要的養分從而造成胎死腹中,二是母體的毒有很大可能會過度到嬰兒的身上,即便是順利產下也怕是難以熬過活下來。”

蕭瑀聽著魏忠臣的話,藏在寬大袖中的手緊緊地握成拳,他恨不得重重地打上自己一拳。杜雲錦身上的毒他自是再清楚不過,那是“夢斷”,一旦服下就會喪失武藝的毒藥,是蕭少康當年的得意之作。而杜雲錦會服下此毒,也與他有著莫大的關系,若不是他故意的煽風點火,先帝怎麽會讓小陳氏賜給杜雲錦!他那時尚不知杜雲錦執意嫁給他的真正原因,他害怕她又是一個陰謀,於是他才會這麽做,娶一個喪失武藝的將門之女來確保他的地位。

可他萬萬沒想到,他會傷害到他和杜雲錦的第一個孩子。他雖然不曾假想過會有這麽一個存在,但對於他的到來,蕭瑀還是滿心歡喜的。在聽聞她懷有身孕的那瞬間,他幾乎想到自己要親手教那個孩子武藝與文才。

他來的這般突然,離開地也將是這麽的突然。

“陛下……”魏忠臣偷偷地打量著蕭瑀的神色,只見他臉色變幻地十分覆雜,瞧不出他到底是何種想法。

“朕知道了。”

蕭瑀忽然覺得十分疲憊,他望著殿內仍處在欣喜之中的杜雲錦,朝魏忠臣心灰意冷地揮揮手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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